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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俗到坐在座椅上,聽到「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這樣的句子,腦子裡還在放空,接收不到意思,冷氣開得不足,空氣很不好,有人好像在嗑瓜子,牙齒不斷發出令人煩躁的聲音。也看到「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奉詔入宮的楊玉環,金尊玉貴,冊封大典上,花瓣飛揚,雲蒸霞蔚,氣象萬千。

大唐盛世。

這個女人好像被歷史隱去了。好像看不清臉,看到的只有這大唐盛世。

在這樣的盛世,她怎麼能不笑呢,她得笑,她得舞翩翩,語切切。她得「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驪宮高處入青雲,玉樓宴罷醉和春,胡旋舞,馬上風,醉臥牡丹林,華清啖荔枝,雲鬢花顏金步搖,太白也要費詞墨。

後來呢。

後來她死了。你看她在天上,唐明皇在地上。她的霓裳羽衣、廣袖飄帶,盪啊盪,唐明皇牽不到她的衣角。

他好痴情。

痴情嗎?

可是是他賜死的她。

白居易怎麼說?

他說他「君王掩面救不得」。可笑可笑。

可不是說「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君臣相顧盡沾衣,東望都門信馬歸」?

他們哭的是楊玉環,還是自己的盛世?

所以他們愛過嗎?

她本是壽王妃。一個是公公,一個是兒媳,一個55,一個21。愛過嗎?

但是旁邊有人開始小聲抽泣。

原來騙局到極致,也會很傷情。就當他們愛過吧。

潭淅勉突然想,就當他們愛過——就當袁頌愛過姜潮,潭淅勉愛過喻呈,就當自己是白居易,在寫一個騙局,寫一出「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得到了答案,潭淅勉又高興起來了。

「謝幕了。」

他聽到喻呈這樣說,像魔術師的一個響指,話音落後,全場的燈倏然亮起。

喻呈的臉轉過來,這時候看出他眼眶也是紅的,好像今夜這場戀愛也即將跟著這個故事一起唏噓落幕。

潭淅勉笑了:「這個你也哭。」

「好像也沒想哭,其實我知道,這個故事裡自始至終痴的人是白居易,不是唐玄宗,但是那個音樂一起來,就震得我鼻子酸。」喻呈說。

掌聲轟鳴,他們嘴貼著耳講小話,然後在湧出劇院的人潮裡,潭淅勉拉住他的手。

這大概是一種明明微小如塵埃,聚光燈偏偏打在自己身上的感覺。喻呈猜想自己很可能再也沒法忘記和潭淅勉談戀愛的感覺了。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小雨,喻呈獨自去洗手間,回來時看到人群散盡了,只有潭淅勉蹲在串著燈的臺階上,一隻手吊兒郎當地抽菸,另一隻手姿勢古怪地舉著片芭蕉葉子。等走近了才看清,葉片底下庇著一隻小三花,臥在那睡覺。

喻呈哭笑不得:「這麼小的雨,還要遮啊。」

「明天就末日了啊。」潭淅勉漫不經心地說。

喻呈沒理解:「末日怎麼了呢?」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他把煙碾了,然後專心致志將那枝芭蕉葉插進石階的縫隙裡,固定住,「我拯救不了世界,但可以給小貓擋雨。」

喻呈好像又在他身上看到一直以來很吸引他的東西,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大概是一種關懷一切的天真。但與此同時,喻呈又難以平衡,覺得他愛世人,怎麼就不愛自己。

「我記得有一次我在雨裡等了你一個小時。」喻呈說。

潭淅勉有些意外,他想不起來:「什麼時候?」

「你出國前,我去你學校宿舍樓下等你,給你發了訊息,你不回我,也不來。」

還是模糊的,但無所謂。該拒絕已經拒絕過,那時候見或者不見,又怎麼樣,他不見他的理由有千千萬萬個,見他的理由卻沒有。潭淅勉笑笑:「你等我的時候是不是特討厭我?特生氣?」

理應如此。可喻呈回憶著,卻回憶不出其他情緒,他緩慢地搖了搖頭:「好像沒有。」

「那你當時在想什麼?」

「我好像就是想見你。一直在想,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你。」

「……」

潭淅勉又覺得這個人腦子裡大約還有那年淋雨進的水。他結束這個話題,心煩意亂地站起來,看了看錶:「還有兩個小時,想去哪裡啊,男朋友?」

他以為喻呈會想回去做點什麼,男朋友嘛,不就是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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