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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淅勉還是坐在那裡,半敞著懷,煙也還在燃,神情說不出是疲憊還是什麼,也是那種霧茫茫的:「這裡沒太想好。」

程珏想了想,覺得也不是理解的問題,是潭淅勉不夠專心,顧慮太多,好像沒豁出去,總給自己留退路,於是又指點了兩句:「這一段情節的照片,我想要的感覺跟第一節 很相近,我想要『沒有明天』。所以你別陷在愛不愛裡,跟愛不愛有關係,但沒那麼大的關係。」

其實潭淅勉覺得如果程珏像之前拍普通的平面一樣,跟他講眼睛要怎麼看,手臂要怎麼擺,更具體一點,或許他會更明白一些。但是他心裡又很清楚,這種講法很低階,他們不是要動作,要的是情緒。情緒是唯一要抵達的岸,動作可以這樣可以那樣,他想划船想開飛機都行,程珏對這個方式完全沒有執念。

然後就又開始拍,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一直不過,到後面林瀚森也有點聚不起精神,越拍越垮,越垮就越著急。兩個人從一點多鐘拍到下午五點多,房間裡填滿了煙味和咖啡味,連光線都不對了,還是沒出一張令程珏滿意的正片。

就在喻呈以為程珏要發脾氣的時候,她突然宣佈收工,明天再來。

程珏這人性子急,但反而越是這種時候情緒越穩定:「這事兒跟我寫本子是一樣的,有時候就卡在這,怎麼都過不去,得花點時間。何況明天床上的幾個場景更難出片,大家先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所有人都累得夠嗆,紛紛開始收拾裝置和道具,林瀚森飯也沒吃,直接說要回去睡一會兒,程珏都由著他。

等人散得差不多,潭淅勉走到程珏面前說了聲「抱歉」,又說:「瀚森也辛苦了,折騰一下午。」

程珏無所謂地擺了下手:「沒事,進組前,我就給他打過預防針了。我說小少爺想進組可以,進了我的組我就要調教要罵的,過不去的片我一定要反反覆覆來,到時候別哭鼻子。」

「他怎麼說的?」

「他說要哭的,但哭完繼續拍。」

相處得久了,確實發現這小子嬌生慣養,但心底還是有點不服輸的東西在,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兩個人齊齊笑起來,程珏拍了拍潭淅勉的肩膀:「你之前也沒讓我操心,這點兒困難我覺得你能克服的。」

說著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裡掏出兩張銅版紙:「昨天有個文化圈的朋友送了我兩張今晚《長恨歌》舞劇的票,就在文昌劇院那。你自己去看也行,或者找誰一起,去換換腦子放鬆一下。」

潭淅勉接過票,那一瞬間腦袋裡還是空的,沒想好要不要去,和誰去,去幹什麼。他好像靈魂還坐在那裡點菸,火光閃一下,又閃一下。

直到出了306,走到樓下,聽到有人喊他,他回頭,看到喻呈站在三樓斑駁生鏽的欄杆那裡朝他揮手。手臂擺動的幅度很大,像一面招展的旗,懷裡還抱著一盆佈景用的三角梅,紅燦燦的。

「不吃飯嗎?」喻呈大聲問。

潭淅勉突然就被這句話、這個人帶回了現實,手指感受到票緣鋒利的稜角,指尖在上面磨了兩下,他提起嘴角:「文昌劇院,去嗎?」

對潭淅勉來說,這不算一場約會,只是他覺得和喻呈一起去感覺很對,喻呈喜歡讀書,他應該很瞭解《長恨歌》,換了別人大機率會拒絕,而且喻呈也只有在聊這些的時候會侃侃而談,潭淅勉喜歡看他侃侃而談的樣子,因為這時候他可以休息,可以走神,假如接不上話,喻呈也不會生氣,他和喻呈在一起,比較沒有壓力。

但喻呈卻很興奮,他把它當成潭淅勉的首次邀約,一開始甚至想回去把汗濕的衣服換掉,可看潭淅勉沒有回去休整的想法遂作罷。

兩個人打了一輛車,這回喻呈沒有再坐前排,而是挨著潭淅勉坐下。

因為昨夜下過雨,今天能見度很好,晚霞如同在水中浣洗的粉紗,從樓宇的間隙可以清晰望見遙遠的藍色海平面。車輪滾滾,這裡和南京不同,滾過的全是煙火氣,一樓隨便立個牌就可以在那賣自家的水煎包、抱羅粉和清補涼。一會兒鹹,一會兒甜,全是撲面而來的潮濕的熱氣。

可車裡的潭淅勉不笑,也不說話,這情況很罕見,讓喻呈侷促不安。他試著聊今天的天氣,以及一會兒到劇院外要不要買點小吃當晚飯。可是沒人回答,車內陷入更加令人難安的沉默。

車輛經行孔廟,喻呈好像又突然找到話題:「這裡好堵。好像明天高考要出成績,好多人來拜……」

潭淅勉剛剛抽了太多煙,頭很疼,一聽到這些話裡煙燻火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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