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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有些遲疑。文安的身體情況他很清楚,醫藥費可能是一大筆開銷。

但要是放任不管,小孩在他這兒沒了,麻煩也很大。

他權衡了一會兒,還是對護理員說:「把他送到兒童醫院去檢查一下吧,沒什麼事就回來。」

護理員點了點頭,走上前,想把文安扶起來。但文安死死地拽著葉庭,無論旁人怎麼勸都不鬆手。

院長換了一種新奇的眼光看著葉庭:「他跟你還挺親啊。」

葉庭不知道這是否對自己的證詞有幫助,他看了看小孩,問:「我可以跟他一起去嗎?他不敢在別人面前說話。」

院長本來不想答應,但小孩固執地抓著葉庭不放,最後只得讓步。

葉庭陪文安走進病房。醫生每問一句話,文安就小聲在他耳邊回答,然後他轉述給醫生聽,搞得其他人一直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們。

醫生看著文安的血檢結果,蹙起眉:「怎麼現在才來看?」

院長臉色有點發白,看著醫生說:「不會要花很多錢吧?」

醫生盯了院長一會兒,嘆了口氣:「先掛水消炎吧,暫時觀察一下情況。」

文安躺在純白色的病床上,左右打量。這個地方他很熟悉,他剛從地下室出來的時候,在這住了一段時間,也掛了很多瓶藥水。醫生給他掛水的時候,都會在他手底下墊一個藥盒,防止走針,但其實不墊盒子,他也不會亂動的。

因為有經驗,他現在只要看一眼吊瓶的形狀,就知道是幾百毫升,要吊多久。比如現在他手上這一瓶,五百毫升,至少要一個半小時。這瓶旁邊還掛著兩個三百毫升的。

葉庭把他周圍的簾子拉起來,隔出了一個小小空間。這個空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文安感到安全。

葉庭握著他沒插針頭的那隻手,問他:「曾厲到底幹什麼了?」

不問還好,一問,白天的委屈全湧了上來。文安想到了水溝裡的紙片,還有那些漂亮的彩筆,眼淚很快聚集起來,從眼角不斷地往下滑。

葉庭沒帶紙巾,只能用袖子給他擦掉,文安偏頭在他胳膊上蹭了蹭,小聲說:「本子,沒了。」

葉庭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怪不得小孩今天沒在畫畫。

「彩筆……」文安說著說著,眼淚又流下來,「也……」

葉庭聽到之後沉默了許久。半晌過後,他嘆了口氣,抬起頭看著小孩:「不是跟你說了嗎,他如果欺負你,你就等我回來告訴我,我去找他。幹嘛把自己弄傷了。」

文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生起氣來,把頭偏向一邊,不理他了。

那個本子是他們一起做的,他那麼珍惜,那麼傷心。葉庭聽說本子毀掉了,居然一點也不難過,還來教育他。

葉庭問他渴不渴,要不要喝水,他也不回答了。

葉庭有點懵。這又是哪一齣?

小孩生了一會兒悶氣,發現葉庭也不跟他說話,也不來哄他,覺得很難過。而且頭一直扭著,脖子也好酸。

他悄悄地把頭轉過來,想咳嗽一聲,引起對方的注意。然後告訴對方,自己的肚子已經不是很疼了。

然而,當他轉過頭時,他發現葉庭握著他的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已經睡著了。

小孩眨了眨眼,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他還有問題要問他呢,比如今天曾厲說的那些,告訴老師什麼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小孩想了想,沒有出聲。

等明天早上再問好了,他看起來已經很累了。

第18章 文山 12歲(14)

葉庭做了個很長的夢。

他夢到了自己的母親,溫柔、慈祥、會摟著他,給他讀繪本的母親。

她給他講故事,講正義戰勝邪惡,善人終有好報。

然後在晚上被打得渾身青紫。

生活沒有勝利,也沒有回報,她得到的,僅僅是出門時被一輛豪車撞倒在地。

葬禮那天,葉庭回到家,覺得目力所及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然後他路過臥室,聽到父親正給誰打電話。

「起訴?我幹嘛起訴?」愉快的聲音傳來,「那家可有錢著呢,你知道他們開了多少賠償金嗎?我跟你說,再拖兩天和解,保管還能再往上漲……那娘們真懂事,死了還知道給我送錢……」

就在那一刻,灰色的世界分崩離析,只剩下黑暗。

無所謂了,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他要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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