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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扣動扳機。抱著槍就死了。

文裡的母親怎麼回答呢。

「母親沉思了一會兒,突然發出笑聲。當時他嚇得落荒而逃。後來母親說:『你不是剛見到過他嗎?你可以問他自己嘛。我覺得,一個人有很多條命。』」

好荒謬啊。潭淅勉被這個故事弄得糊塗了,但這種真實感又讓他渾身發顫。因為常苒好像也是這樣說的。

他其實沒有太多關於常苒哭泣的回憶,他就記得潭安林死後,她很生氣,以前怒氣還知道朝誰發,現在發不出去火,她說:「你自己去問潭安林好了。碑不是在那。我也想問他,問他為什麼就這樣死了,為什麼之前要那麼拼命幹,他的命比別人硬嗎,還是別人就活一次,他的命很多?」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喻呈的聲音也在抖了。

「然後水窪的那邊閃現出了藍色的亮光,一閃,又一閃。原來是有兩個人在相互碰撞自己的頭部……這兩個長著大頭的人的身軀又細又柔軟。」

聽上去像火柴。擦出來的火焰,就是藍色的。

「他鼓足了勇氣繼續走,估計走了十幾米遠,怎麼回事,身邊還是水窪。水裡頭那些人發出輕笑,有一個人說『你就是走得再遠,也還是在這裡頭』。」

這是一個走不出去的洞穴。

走得再遠,也會在夜晚寂寞的洞穴。走得再遠,也會看到故去之人的洞穴。

殘雪好像在寫一個夢境,光怪陸離,喻呈想起他做過的關於宋東憑的夢,他掉進去,全是泥沼,走不出來。

他好像沒辦法繼續讀下去了,不知道為什麼,這些意識流的詞句在眼睛裡很難讀懂,偏偏念出來以後,變得細膩地粘牙,好像每一粒神經細胞都在與之共鳴。他在這一刻突然讀懂了殘雪。

月色薄薄的,喻呈把書放下,驀地覺得自己很脆弱。

「潭淅勉,我現在很想親親你。」

但是潭淅勉沒有回答。喻呈想,大概這次他是真的睡著了,所以沒辦法回應他們共同的失去。

可他不知道的是,潭淅勉只是沒法睜開眼,如果睜開,就會被發現,他在流淚這件事。

第34章 「你不愛我」

第二天早上,喻呈隱約聽到關門聲,知道潭淅勉走了,模特總要先到片場化妝的,而且發現潭淅勉不在房間的話,小柴會到處找。再不離開就太遲。

然而天剛矇矇亮,雖然潭淅勉在他床上的時候他睡得無知無覺,可人一走,又自然而然覺得空落。

床不是很大,大概昨晚他們肩膀壓過肩膀,他大概碰到過潭淅勉的胳膊。潭淅勉的體溫要高一點,他們像發小一樣睡在一張床上,分食一些字句,瓜分一屋冷氣,再沒做其他。

喻呈又努力躺了一會,發現真睡不著了,就起來到樓下吃早飯,然後把裝置碼齊,也去片場。

到樓下,先看到道具車裡坐著咬著棒棒糖的林瀚森,他一個人看上去有點氣壓低,喻呈問他要不要一起上去,林瀚森笑著拒絕了。

「我有點緊張,在這裡待一會比較好。」

喻呈看了他一會,最後坐到他身邊:「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不會安慰人,但我覺得你就是姜潮,今天的拍攝也一定會很好。」

林瀚森把棒棒糖換了一邊,笑了笑:「聊點別的吧,喻老師,你越說拍攝我越緊張。」

「那聊別的。」喻呈想了想,「我一直有點好奇,為什麼你會想來拍這個,你也不缺大牌的平面代言。」

畢竟平面還是模特的主業,搞這種寫真走藝術路線,大機率吃力不討好。

林瀚森說:「想來玩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確實想知道自己的邊界在哪。那些代言,有不少跟我家有商業關係,你說到底是圖我家,還是圖我,我覺得說不清。但是《杏仁》不一樣。」

「《杏仁》是我自己要來的機會。程老師不缺錢,也不看重我身上別的東西,她就想我帶著我這個人來試試,這個純粹特別打動我。」

喻呈明白了:「《杏仁》確實不一樣。程珏老師的作品氣質很特別。」

看著喻呈若有所思,林瀚森往後靠了靠,倏地漾起一個略帶狡黠的笑:「喻老師,你喜歡pedro,對不對?」

簡直是突然襲擊,喻呈愣怔。

「我是同性戀啦,是不是直男我一眼就看得出來。你對pedro明顯不一樣。」

喻呈覺得這小孩兒挺坦誠,也不是那種大嘴巴惹人煩的型別,大概談談心也沒什麼,於是「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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