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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航儀的螢幕上,城中村所在的道路一片鮮紅。

伴隨著廣播員的提示,一輛小電驢靈活地從兩輛車的夾縫間鑽了過去,還將後面那輛麵包車上的油漆蹭颳了一道,像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一下子就竄沒了影。

麵包車主慢了一步,對著小電驢離去的背影無能狂怒,伴隨吐口水,揮拳頭等威脅性動作。

「哎呀麻煩讓一讓,我要換道。」一輛小型客車以一個高難度動作,左轉騰挪,對準了虞白和後頭麵包車之間的空隙,伺機要往裡鑽。

「加塞的滾邊兒去!」有人罵道。

不論日常生活中脾氣多好的人,一拿上方向盤,大概都有成為「路怒族」的潛質,特別在是遇上堵車的時候,火氣「蹭」地一下就能點起來。

一時間,混戰中心口沫橫飛,好不熱鬧。

古往今來的髒話大概都逃不脫往下三路走的趨勢,那幾個車主儲量驚人,已經和對方的十八代的姑姨娘舅發生了不正當關係,在場的每個人都硬是被塞了好幾個長輩。

總之,十全大補,營養豐富。

堵在虞白車窗邊的是一輛載人的腳踏車,當爹的斜著身子,正跟路邊攤的攤主就幾塊餡餅討價還價,沒顧得上後座懵懵懂懂地看著那場罵戰的小女兒。

鑑於他們罵得實在是少兒不宜,虞白隔著車窗打了個響指,將女孩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比了個捂耳朵的動作。

小女孩依樣畫葫蘆地舉起手,「啪」地蓋上了耳朵。

虞白安撫完小朋友,想起副駕駛上還有一個大朋友,轉頭對宿臨池歉意地笑一笑:「不好意思啊,這地方有點亂。」

從一駛入城中村開始,面對著隨處可見的亂象,宿臨池臉上的訝然之色就沒消下去過,估摸著是人生中從沒有來到過如此吵鬧擁擠的環境。可虞白一問,他卻鎮定地回答道:「沒事。」

虞白左右看看,見一時半刻挪不了車子,撂下一句:「你等一等。」下車跑到旁邊的一家支著電餅鐺的攤子去了,再坐進來時提著一盒蒸餃,連著筷子一起放到宿臨池腿上:「豬肉餡兒的,你先吃,給我留幾隻就行了。」

宿臨池好像靜止了,無聲地和豬肉蒸餃對視良久。

虞白見此情景,心說壞了,這大少爺該不會不吃路邊攤吧?

「大少爺」雖然失憶了,生活習慣了沒變,既不想拂逆他的好意,又憂心這在日曬雨淋的路邊攤的食品安全,幾乎叫虞白能聽見他腦中在如何字斟句酌地措辭——宿臨池委婉地說:「灰塵太大,不衛生。」

攤主耳尖得很,立馬高聲反駁道:「我這可是用蒸布蓋好的呢,一粒灰也沾不到!年輕人,你沒吃就不要亂說啊!」

宿臨池沒想到會被賣家聽見,身體微微一動,耳朵瞬間紅了一大片。

虞白無端覺得這樣的宿臨池有些彆扭地可愛,很不給面子地笑了起來,邊笑邊說:我就說你會不習慣吧!」

宿臨池窘迫極了,強撐著八風不動的表情把蒸餃吃掉一半,另半盒子叫虞白風捲殘雲解決掉了。

拜連環追尾所賜,今天的晚高峰尤為強烈。等到虞白三步一停,吭吭呲呲地挪到筒子樓前時,天都快黑了,偶爾有幾隻麻雀飛過頭頂,懨懨地落在電線桿上。

他這輛不知倒了幾手的破車身量嬌小,空間有限,人要是直起腰,頭髮就能碰到車頂。宿臨池比他更高一點,在副駕駛上縮著長手長腿,維持著一個十分委屈的姿勢,下車時行動間頗有幾分僵硬。

虞白猜他是坐久了腿麻了,但由於對方臉皮薄得驚人,耳根的紅到現在還沒褪去,虞白怕把人惹急了,就當做沒看到,把空了的塑膠袋塑膠盒一團,丟進垃圾桶,指著一棟筒子樓說:「我們到了。」

筒子樓年代久遠,外表泛黃剝落,防盜窗鏽跡斑斑,充滿歲月的痕跡。牆壁上貼滿了小廣告,內容從開鎖、私人家教到治療狐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廣告中間是鞋印和小孩子的亂塗亂畫,沒有浪費一點空間。

樓道里滿是煙火氣,站住一聞,就能知道鄰居哪家吃的是紅燒排骨,哪家吃的是酸豆角。

虞白領著宿臨池一路上到五樓,站在防盜門外嘩啦啦掏出鑰匙,忽然對宿臨池小聲說道:「隔壁很煩,你以後小心,千萬別被她纏上。」

宿臨池剛要問,對門屋裡就走出來一個老太太,邁著細碎的小方步,神情有種奇怪的熱切:「是小虞回來啦。」

「……回來了。」虞白手上動作加快,背對著她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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