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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裡仍是一片狼藉,可仇野卻不見蹤影,只有那柄刺進他胸口的水果刀尤沾著鮮血,孤零零地躺在水泊中。

鍾煦內心一緊,折身去找人,最後在一樓客廳旁的地毯上找到了趴著的仇野——剛才他一心只想上樓,並沒有發現被沙發擋住的身影。

他將仇野翻過身,手指顫抖著去探對方的鼻息。

還活著。

鍾煦長籲一口氣,還未收回的手腕陡然被攥住,他霎時又是一陣顫慄。

仇野勉強將眼睛撐開一條縫隙,縱然他臉色煞白、虛弱至極,但看清鍾煦臉龐的那一刻,他還是笑了。

笑得那麼激動,甚至被喉嚨裡的血沫子嗆得咳嗽起來。

「還能笑,看來死不了。」

鍾煦抽出手,冷冷地扇了仇野一巴掌。

力氣不算大,卻把男人的腦袋抽歪到了一邊,仇野用舌尖頂了頂發麻的右腮,還未緩過勁來,左臉又捱了一巴掌。

鍾煦洩憤似的連打了他好幾下,直把仇野打得再次嘴角滲血,他才停手,給仇野撕開沾血的襯衫,處理傷口。

刀尖雖然扎得不算深,但位置就在左側鎖骨下方,不好包紮。

他找來醫藥箱,拿醫用酒精直接澆在了傷口上消毒,疼得仇野青筋暴起,全身緊繃,導致傷口再次出血。

「別動!」鍾煦毫不憐憫地按住仇野淌血的傷口,聲音卻在顫抖,「這是你活該!給我忍著!」

仇野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將他拽至自己面前,兩人額頭抵著額頭,距離近得都能看到彼此眼底的血絲與水汽。

他嘴裡喃喃地說著什麼,但斷斷續續的,聽不真切。

鍾煦咬咬牙,趕在眼淚掉落之前,加大按壓傷處的力氣,掙開仇野的鉗制,直起身子再次給仇野消毒。

這次仇野沒能挺過,歪頭暈了過去。

鍾煦揚起胳膊抹了把臉,拿繃帶給仇野緊緊包紮好傷口,又將人半拖半抱地弄到二樓臥室,然後他便躺在他身邊,望著天花板失眠到天亮。

凌晨四點左右,仇野有輾轉醒來的跡象,但他一直在囈語,鍾煦探手一摸,發現他額頭燙得驚人。

鍾煦開啟床頭燈,抱膝坐在旁邊,靜靜地看著飽受高燒煎熬的男人。

看著看著,眼淚就流了一臉。

他後悔不迭,卻不知道是該後悔當初一念之差做了錯事被仇野抓住把柄,還是後悔他不該總是害怕被仇野玩弄拋棄而滋生出先一步逃跑的念頭,亦或者他最後悔的就是昨天不該一時腦熱,向仇野舉起尖刀。

事到如今,該怎麼收場?

先是逃跑,後是動刀,如果仇野好轉了,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的。可他是個廢物,昨晚跑下山去時他便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這輩子都沒法離開仇野了。

鍾煦痛苦地抓著頭髮,怔怔看著那張因高燒而潮紅不已的臉。

男人顯然已被燒得神志模糊,額頭沁了一層冷汗,英挺的眉緊擰著,略顯乾燥的嘴唇翕動幾下,鍾煦趴湊過去,隱約聽到仇野在喚他的名字。

大概是察覺到了他的靠近,仇野忽然艱難地側過來,雙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鍾煦被拉得踉蹌一下,跌躺在他的枕邊。

仇野便整個人弓成蝦米狀,蜷在鍾煦身側——這是鍾煦第一次見到男人如此脆弱而孤單的一面。

即便意識仍不清醒,但那緊箍著胳膊的雙手卻死死抱著,不肯懈怠。

鍾煦被勒得生疼。

他眨眨酸澀的雙眼,在熹微的天光中描摹著仇野的眉眼,有那麼一刻,他希望仇野就此死去。

那樣他就不會再被漫無邊際的惶恐所折磨,他可以處理好仇野的屍體,然後再用一柄尖刀結束自己的生命。

「別醒了吧,就這樣也挺好的。」

鍾煦騰出一隻手,理好仇野汗濕的長髮,傾身吻了下他滾燙的唇,然後便保持這個與仇野相對而臥的姿勢,閉眼睡了過去。

他不打算給仇野處理高燒,也打算向外界求救,他甚至掐斷了房間裡的電話線與網線,並將門禁系統一併鎖死。

臥室厚重的窗簾將外界的自然光阻隔得一乾二淨,鍾煦躺在床上,很快就喪失了時間概念。

他只知道自己的體力越來越差,聽覺、視覺乃至觸覺也在逐漸衰弱。

好像回到了之前被關禁閉的那十九天,他也是這樣,一點點迷失在黑暗中,與死亡越靠越近。

不過這次他不孤單,有仇野在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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