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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半部天書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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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殷早已醒來,卻是一動不動。

鼻息沉沉,眼皮定定,方道士安詳地睡著,任誰也是看不出來。耳畔是低低的,嚶嚶的哭泣聲,方殷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袁嫣兒。自從上次婚宴大醉而歸,方殷就再也沒有見過她。方殷是怕,怕見到她,所以不敢睜開眼睛。心是絲絲地抽痛,方殷不能忘,方殷放不下,方殷無法以這般狼狽悲慘的模樣,去面對她。

有人在說話,聲音蒼老的,清脆的,身邊竟都是女人。方殷聽的出來,是木婆婆,還有木大姑娘,還有,那是。那是三妹,三妹花容月,方道士沒有聽出來。三妹幽幽嘆息道:“可惜呀,可惜!本來挺俊的一個人,變得比豬頭三還要難看!”三妹就是三妹,從來都是敢愛敢恨實話實說,袁姑娘一聽這話,哭得更傷心了。

方道士暗歎一聲,又想拿個鏡子照一下了。

臉上涼涼的,身上涼涼的,只有嘴巴熱熱的,似乎是真正地腫起來了。涼的是藥膏,似是塗得全身都是,使得皮肉緊繃繃的,鼻端盡是辛辣的氣味。這種氣味似曾相識,涼颼颼的感覺更是有些熟悉,似乎是,似乎是。似乎有一個小道士,將它塗在自家屁股上面,一邊塗,一邊罵,罵的是那——

門是咯吱一聲響,一道極為熟悉的聲音傳來:“師姑,人醒了沒?”木婆婆嘆一口氣:“長廉,你先回去罷。”其後風動,門響,腳步聲起。門外又有人低低說話,方殷凝神細聽,卻是聽不清楚。再一時,四下安靜了,似乎人都走了,只有一陣又一陣低低抽泣聲聲入耳,入心,讓方殷心裡更疼。

她為什麼要哭?她是可憐方殷嗎?哎!方殷不值得她流淚,一點也不值得。也罷,也罷,那麼就睜開眼睛看訴她,我很好,你走罷。然而還是捨不得,捨不得讓她哭,更捨不得讓她走。她就在方殷身邊啊,就在方殷身邊!能夠感覺到她輕輕的呼吸,甚至她淡淡的體溫。其實方殷不是怕別的,只是怕她走開,再也不回來。

所以裝死裝睡裝昏迷,是方道士唯一的選擇。

方道士是一個聰明人,任何時候都是。

除了自作聰明的時候。現下方道士就是自作聰明瞭,他是醒了,還在裝死,任誰個也是看出來了。誰也不是瞎子,更是心如明鏡。所以旁人走開了,只留下袁姑娘,一個人。每一個人都看到了,只方殷不能覺察——

兩行淚水早已流下,在眼角,流經黑色的藥膏,留下兩道淺淺痕跡。

“方殷,我走了。”袁嫣兒輕聲一句,含淚起身——

“呃啊!”方殷大叫一聲,猛地睜開兩眼!二人四目相對,雙雙呆住。

兩個人,一個兩眼紅腫花容失色,一個滿臉烏黑嘴巴高腫:“呃!啊!啊!”袁姑娘自也不是真的要走,此時但見他詐屍一般挺身坐起,不由心裡有些害怕:“這,方殷,你怎麼了?”方道士無語了,是失語了。本待想說的是,別走!開口卻是變作,呃啊。一急之下撐身坐起,又是疼得吡牙咧嘴:“啊!啊!啊!”

啊啊啊,黑色大烏鴉,還不如那八哥鳥,有口難言心裡話!那蛇有毒,確是有毒,方道士毒血是沒吸乾淨,連帶嘴也麻痺了。呃呃呃!啊啊啊!又氣,又急,方道士情急之下終於放聲大哭,吼將出來卻是嗬嗬的怪笑聲,鬼哭狼嚎一般!

哎!真是可憐!袁姑娘嘆一口氣,復坐下,陪著流淚。

可惱!丟死人了!方道士惱怒異常,連忙噤聲,心裡也是極為擔憂!會不會?從此變作一個,啞巴?轉眼只見身上白白繃帶纏繞,黑黑藥膏塗得滿處都是,果然是狼狽不堪!黑白分明,這不是熊貓麼?當然方道士沒有見過熊貓,方道士連狗熊都沒見到過,方道士憤怒甩臂形如瘋癲,卻又像是一隻發了怒的大狗熊了!

猛地左肩一陣劇痛,緊接著腦中又是一陣暈眩!天旋,地轉,只看到一張驚叫的臉:“哎呀!方殷!方殷!來人!奶奶,嗚嗚,娘——”

方殷轟然躺倒,再次暈了過去。

失血過多,必當如此。

這一回,醒來,當先看到一支燭。

一支流淚的,白燭。

身側一道暗影,湊將過來,一張嘻皮笑臉:“來來來,趁熱吃!”方殷怔怔地看著他,一時只疑猶在夢中,面前卻是香氣撲鼻熱氣繚繞。是一碗麵,湯麵,長長白白麵條,三五翠綠蔥花,黃燦燦兩個雞蛋。沐掌教長吸一口氣,面色陶醉道:“這是雞湯麵,人參熬的,聞聞香不香?香不香?”

香,是香,可是方殷看也不看,方殷只覺頭暈腦漲口乾舌燥。腹中空空,卻是一點胃口也沒有,只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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