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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無鹽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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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之慾其生,恨之慾其死。

方道士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教人恨他的時候恨到骨頭裡去恨得牙根都癢癢,愛他的時候又愛到發瘋。

呂道長就已經發瘋了。

今天,是呂長廉有生以來最最高興的一天,揚眉吐氣,榮光無限。

仨頭磕完,師徒二人摟肩抱背揚長而去,留下了一大堆人。

所有準備好的慶祝儀式全然作廢,沐掌教還準備了八大篇演講稿來著,也沒有用上,掃興之餘難免大發牢騷:“散了!散了!人都走了,都還傻站著做甚!”卻沒有人動,都在傻站著。當師父的看著徒弟,感覺顏面無光,當徒弟的在看師父,感覺顏面無光,不當師父不當徒弟的在看著師父徒弟,感覺師父徒弟一般顏面無光。

有最威風的徒弟,就有最神氣的師父,呂道長也不管他這個那個了。

曾經的驢尾班,一眾青年道士,眉飛色舞,回了五子峰。

一榮俱榮,五子峰的長老道長道士隨之離去,一樣容光煥發如同的了勝仗。

一損俱損,剩下的,就不提了。

就是這樣的目無餘子,呂道長已經不是鹹魚翻身,而是魚躍龍門了。就是這樣地目中無人,就連袁姑娘方道士也沒看到,更沒看到她懷裡抱著的小姑娘。就是這樣,事實上是,方殷已然名揚天下,作為上清新一代,可說千年以來,甚至放眼天下也是極為罕見極為難得的,最最年輕有為的,最最傑出的,最最不凡的一個道士!

時於正午,如日中天。

這一天,師徒二人形影不離,似乎是有說不完的話。

白天說,晚上說,大半天過去又是一整夜,就在一方斗室之中,師徒二人徹夜長談。

直至一線淡白曙光起於地平線,刺破了朦朧而瑰麗的天。

百草峰。

“咔!”靈秀和尚一刀下去,將一根木柴劈作兩半。

“嗒。”一枚黑子落下,宿道長抬頭望天。

“哎——”孔老夫子嘆一口氣,一個一個拾起桌上的白子:“又輸了。”

兩個人在下五子棋,一個人在燒火做飯,還有三隻猴子在睡懶覺。是一百零八一家三口。百草峰已經不是當年的百草峰,一百零八一家是這裡的主人,宿道長的臥室已經被霸佔了。好在還有三間房,三個人擠擠也能湊和著住,現在的情況是:宿道長睡機關玩物房,老夫子睡藥草蟲蟻房,靈秀和尚睡柴房。

靈秀和尚地位最低。

沒辦法,無論按照年紀來論,還是按照棋力來論,靈秀都不行。宿道長就是一個天才,老夫子已經很久都沒有贏過他一局了:“不玩了,玩不過你。”老夫子和宿道長接觸越多,就越發現宿道長的深不可測:“靈秀,多做三個人的飯。”靈秀和尚從柴房裡探出頭來,奇怪問道:“怎有三個人?不是一個人?”

不是三個人,也不是一個人,是一頭驢:“恩啊——啊——”

方道士,終於回來了。

是在大清早,落葉靜悄悄,喀吱喀吱喀吱,方道士打著哈欠回來了。

長髮凌亂鬢角,露水染了眉梢。

二人視若不見,還得說是靈秀和尚:“喲!方大劍客,你可來了!”

說來擠眉弄眼,也是陰陽怪氣,方道士也不理他,徑直走到老夫子身前:“孔伯伯——”

一句就是千言萬語,是的,孔伯伯終會給方殷一個交待:“是個什麼字?”

“笑。”方殷在笑,強顏歡笑。

“哈!”老夫子打個哈哈,搖頭晃腦道:“心口不一,不得真意。”

是的,方殷不想笑,方殷只想哭。

其實方殷來了有一會兒了,只是一個人立在遠處默默望著,望了很久。

孔伯伯,愈加蒼老了。

“宿師叔。”方道士,恭恭敬敬說道。

宿道長還是那般模樣,不帶一絲煙火氣,恍似歲月不留痕跡:“坐。”

方殷不坐,還有一個:“靈秀師父。”

靈秀嘻嘻一笑,轉身進門:“多添半斤米,再來水一瓢。”

一切都是那樣淡然,而自然,方殷回來了也就回來了,沒有什麼。就像是熬在鍋裡的大米稀飯,味白而寡,清香淡淡。不同的是,方殷的輕鬆只是故作輕鬆,方殷總是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不知為何。小草屋,小方桌,小板凳,小小的世界大大的溫暖。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聞著灶火草木泥土的芳香,方殷只疑此時又入夢境:“吱吱!吱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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